将进酒

或许纵酒是对的

酒精给你以温暖

胜于感情给你以冷淡

迷蒙的眼使你漠视

尤胜于使你洞悉一切

酒后的床榻

好过于正襟危坐的办公桌

纵酒或许是对的

麻醉几根神经

免于为社会是非的崩溃惊惶

整日的醉卧

庶几不被街头时时的混乱所困

久不打理的倦容

比议会里的楚楚衣冠更诚实

唯有饮者留其名

或许消极比积极更积极

或许颓唐比振作更振作

或许迷糊比清醒更清醒

或许或许比肯定更肯定
纵酒是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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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幕人

松开手,行人站在白色线外

汽笛长鸣三声

哐--踢--嗒

哐踢嗒

火车向前,传送带上风景站立不稳

它的喉咙被戮进异物,叫喊

哐踢嗒!哐踢嗒

火车拐弯,火车的腰背肌肉鼓凸

迸溅出力来

将乡村弹进波荡的黄昏

变幻的脸∶餐车里列车员在聊天

变幻的脸∶空的行李车厢

变幻的脸∶尾车上

运转车长和闪烁的红绿灯

变幻一张木刻的脸

每个时代都结束于一个

平庸的谢幕人

哐踢嗒。火车加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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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土机

和时光作对的永远是挖土机

挖土机,伸出长长的铁臂,指甲粗钝

它试了试,一下,两下,然后深深地嵌进去

象一只野兽与另一只野兽温存

挖土机,使土壤的表层现出裂缝

马达欢腾,因为和时光作对的永远是挖土机

挖土机,饥渴的铁,要以土壤为食

路一段段嚼碎,残渣轰然间掷进运货车

挖土机,把广场上整片的足迹扬起

那沉睡已久的死者的骨片

也散落在新近的土层上,被运货车拉走

因此和时光作对的,不是我们,是挖土机

土壤中暗含的荷尔蒙与女人的芳馨

不断刺激着挖土机铁的中枢

土壤中流淌着男人和女人亲吻时的蜜

每深入一尺,马达都叫得更为欢腾

它就这样饕餮着时光的芬芳,

由此上溯至一座遗址

挖土机,不以诗篇,而仅以颠覆的名义

……

和谁对饮

是一个陌生人

还是老相识

已不重要

我们面对面坐着

象两个意外的幽灵

从天而降

喝酒,喝酒

喝成烂泥或者

越喝越清醒

越喝越象个人

醉生梦死

不醉即醉

酒中有一片开阔的天地

一片荒草地

一片沼泽地

一如往常的寂寞

山如尸横

骨撒遍野

我们装模作样

象两个伟人那般

指点江山

酒中的江山

直到空空如也

直到最后一滴酒

变成满眶虚伪的眼泪

你已不见

消失于积满暗影的时空

我独守空房

一如怨妇

……

红花草

冬天了,广州并不冷

在铸山村,我的家乡

红花草的种子在另一个世界苏醒

春天绽放于它们的躯干

越贫寒越美丽

来年在我的世界

一群人踩过遍地紫色幼花

穿越两公里时空进入学堂

他们在红花草的身体上

精确犁出一条供两人并肩的路

并适时摆开战局

一群人分成两组

有人把一块泥团准确地投到我脸上

战争才真正开始

双方扭打如两队哺乳期的小黄牛

已经过去很久了

有人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

有人已魂归西天,带着伙伴们未了的梦

春天走得缓慢,却来得匆忙

城市的大街小巷容不下一朵紫花的微笑

我在来年的春天里

只能把脚掌铆在坚硬的地板上

家乡的红花草长势茂盛,寂寞逼人

在它们的记忆中

再也没有谁比得上一条穿梭的蚯蚓

我的那些孩子们已经杳无踪迹

……

无怨的青春

在年青的时候

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

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她

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

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 那麽

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暇的美丽

若不得不分离

也要好好地说一声再见

也要在心里存著感谢

感谢她给了你一份记意

长大了之後 你才会知道

在蓦然回首的一刹那

没有怨恨的青春 才会了无遗憾

如山岗上那静静的晚月

……

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