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曲

他们杀了三个小姑娘, 

要看看她们心里有些什么。

 第一颗心里盛满了幸福,

 她的血洒过的地方, 

有三条毒蛇诅咒了三年。 

 第二颗心里装满了甜蜜的和善, 

她的血溅过的地方, 

有三条羊吃了三年茂草。 

 第三颗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悔疚,

 她的血流过的地方, 

有三个大天使看守了三年。        

施蛰存译 选自《域外诗抄》,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

……

老的歌谣(其三)

我找了三十年,妹妹们,  

它在哪儿藏住了? 

我走了三十年,妹妹们,  

连个边也没沾到…… 

 我走了三十年,妹妹们,  

脚儿累得不能抬, 

当初它到处是,妹妹们,  

原来它并不存在…… 

 时候是凄凉的,妹妹们,  

脱掉你们骊板鞋, 

黄昏也在死亡,妹妹们,  

我的魂儿痛难挨…… 

 你们是十六岁,妹妹们,  

该去尽朝远处跑, 

拿起我这棍儿,妹妹们,  

也去和我一样找……    

       

范希衡译       

选自《法国近代名家诗选》外国文学出版社出版(1981)

……

三位姐妹想死去,

她们摘下自己的金冠 

去寻找自己的死亡。

她们来到森林: “森林啊,

请您把死亡赠给我们,

 我们赠你三顶金冠。”

 森林微笑起来,

 吻了她们十二下,

 这向她们指出了未来。

 三个姐妹想死去; 

她们于是去找大海, 

走了三年到了海边: 

 “大海啊,请赠我们死亡, 我们赠你三顶金冠。” 

 大海哭了起来,

 并吻了她们三百个吻, 

这向她们指出了过去。 

 三个姐妹想死去, 她们去找城市,

 在一座孤岛上找到城市:“城市呵,请赐我们死亡。 我们赠你三顶金冠。” 

 城市张开臂膀, 

用热吻将她们全身吻遍, 

这向她们指出了现在。           

葛雷译       

选自《现代法兰西诗潮》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1993)

……

假如有一天他回来了

假如有一天他回来了

我该怎样对他讲呢

——就说我一直在等他

为了他我大病一场……

假如他认不出我了

一个劲儿地盘问我呢

——你就象姐姐一样跟他说话

他可能心里很难过……

假如他问起我你在哪里

我又该怎样回答呢

——把我的金戒指拿给他

不必再作什么回答……

假如他一定要知道

为什么屋子里没有人

——指给他看

那熄灭的灯

还有那敝开的门

假如他还要问

问起我

临终时刻的表情

——跟他说我面带笑容

因为我怕他伤心

……

虔诚

冬夜举起纯洁的圣杯祝福上苍。

我也举起我的心,我的黑暗的心,

主啊,我的心!我的心!向着你的无边子虚,

不过我知道你凡事守口如瓶,

我知道万物皆空此心正死,一片乌有;

我知道你即谎言而我却对你喃喃祈祷,

我跪下双膝;我知道你把双手合上,

你闭上双眼无视失望在呼嚎,

我知道我,只有我,在痴心妄想;

宽恕我吧,主啊,原谅我实在疯狂。

向着你的沉默我要为我的不幸大哭一场!……

冬夜举起纯洁的圣杯祝福上苍。

1888年  杨松河 译

……

来客

——打开吧,人们呀,打开吧,

我敲着前扉与后棚,

打开吧,人们呀,我是风

穿着死叶的风。

——进来吧,先生,进来吧,风呀,

看,那给你的炉灶,

和它的粉刷过的凸壁:

送到我们家里来吧,风先生呀。

打开吧,人们呀,我是雨滴,

我是着了灰色袍子的寡妇,

我的命运是无定的,

在煤灰色的浓雾里。

——进来吧,寡妇呀,进到我们家里来吧,

进来吧,冰冷的雨滴和铅青色的雨滴,

宽大的墙壁的缝隙,

张开着为了你住到我们的家里。

——举起吧,人们呀,举起那铁杆吧,

打开吧,人们呀,我是雪,

我的白色的外套嫌厌着,

在古老的冬的路上。

——进来吧,雪呀,进来吧,太太,

带着你百合花的花瓣,

把它们散在陋室里,

一直到那生着火焰的灶子里去。

因为我们是一些不安定的人们,

我们是居留在北国荒芜的地域里的人们,

我们爱着你们啊——说吧,从什么时候起的?——

为了我们有着由你们所激起的痛苦。

艾青 译

……

雪不停地落着,

像迟钝、瘦长而可怜的毛线,

落在阴沉、瘦长而可怜的平原,

带着爱的冷漠,恨的炽热啊。

雪落着,无穷无限。

犹如一个瞬间——

单调地——接着一个瞬间;

雪飘落,雪落着,

单调地落在房舍上,

落在谷仓和谷仓的隔板上;

雪落着,落着,

无数的雪,落在墓地,落在墓间的空处啊。

气候恶劣的季节的帷幕,

在空中被粗暴地拉开;

灾难的帷幕在迅风中摇摆,

在它下面,小村庄蜷伏着。

严寒浸入了骨髓深处,

而穷苦走进了每家每户,

雪和穷苦,进入心灵深处;

沉重的半透明的雪,

进入冰冷的炉膛和没有火焰的心灵深处,

人们的心灵在茅舍棚屋中萎谢。

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交叉的地方,

是死了一般的白色的村庄;

高大的树,被严寒铸成晶体,

沿着雪地排成长长的仪仗,

纵横交错的树枝,像水晶雕塑的窗饰。

那儿,是一些古老的磨房,

凝聚着苍白的苔藓,像布下的罗网,

突然竖立在小小的山丘;

在那下边,那些屋顶和房檐,

自从十一月开始露面,

就在狂风中和寒风搏斗;

而无穷无尽的漫天沉重的雪

落着,笼罩着阴沉、瘦长而可怜的原野。

飘飞的雪经过漫长的跋涉,

落到每一条小径,每一个罅隙;

永远是雪啊和雪的裹尸布,

苍白的雪带着丧葬的痛楚,

苍白的不能生育的雪,

一身褴褛,在狂野的流浪中

度过这世界的无涯无涘的严冬。

罗洛 译

……

穷人们

是如此可怜的心——

同着眼泪的湖的,

它们灰白如

墓地的石片啊。

是如此可怜的背——

比海滩间的那些

棕色陋室的屋顶

更重的痛苦与负荷啊。

是如此可怜的手——

如路上的落叶

如门前的

枯黄的落叶啊。

是如此可怜的眼——

善良而又温顺

且比暴风雨下

家畜的眼更悲哀啊。

是如此可怜的人们——

以宽大而懊丧的姿态

在大地的原野的边上

激动着悲苦啊。

艾青 译

……

风车

风车在夕暮的深处很慢地转,

在一片悲哀而忧郁的长天上,

它转啊转,而酒渣色的翅膀,

是无限的悲哀,沉重,又疲倦。

从黎明,它的胳膊,像哀告的臂,

伸直了又垂下去,现在你看看

它们又放下了,那边,在暗空间

和熄灭的自然底整片沉寂里。

冬天苦痛的阳光在村上睡眠,

浮云也疲于它们阴暗的旅行;

沿着收于它们的影子的丛荆,

车辙行行向一个死灭的天边。

在土崖下面,几间桦木的小屋

十分可怜地团团围坐在那里;

一盏铜灯悬挂在天花板底下,

用火光渲染墙壁又渲染窗户。

而在浩漫平芜和朦胧空虚里,

这些很惨苦的破星!它们看定

(用着它们破窗的可怜的眼睛)

老风车疲倦地转啊转,又寂寞。

1887年  戴望舒 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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