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瓦多尔·夸西莫多诗选




 

现在天已破晓

作者:萨瓦多尔·夸西莫多 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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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过去,

月亮

静静溶进水波里,

落进河水里。

九月就在这朴素的

土地上,翠绿的草原

像春天南方的山谷。

我已离开伙伴

把心深深藏在旧墙内,

独自静静地想念你。

你现在比月亮还遥远,

现在天已破晓

马蹄正在踢着石头!

作品鉴赏

萨瓦多尔·夸西莫多(1901~1968),是意大利“隐逸派”诗歌的创始人之一,1959 年因“以高贵的热忱,表现了我们时代生活的悲剧经历”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题材上,“隐逸派”诗人回避现实生活中的重大题材,重视人的主观世界,着力刻画内心深处的细微的感情,表现人于重压下的孤独、哀怨的精神状态。在艺术手法上,则特别注重自然景物的描绘和诗歌意象的提炼,往往营造出一种独特的轻烟薄雾般的古典意蕴。夸西莫多的这首诗歌《现在天已破晓》,堪称“隐逸派”诗歌的经典范例。

诗歌内容并无特殊之处,的确不是所谓的重大生活题材。“夜”“月 亮”“水 波”“河 水”“土 地”“草 原”“山 谷”“旧 墙”“马 蹄”与“石头”,十个意象共同构成“破晓”前后独特的自然景致。“夜已过去”,时间在向白昼推移,表面上描写的是时间的变化;但“夜”呈现于读者面前,往往会给人带来丰富的联想。因为“夜”的意象具有多重隐喻,绝非单纯的夜晚之意。长夜漫漫,最不缺的就是焦灼满怀、心潮起伏的多愁善感之人。夜晚在带给人宁静的同时,也给人以无限深重的情感上的煎熬。而“夜已过去”,无论是从表层语义还是从隐喻角度上讲,都蕴藏着人极其微妙的情绪——某种期盼来临的喜悦。暗夜里斯人独处的无边无际的孤独和忧郁随着夜色如潮水般退去。不过,昼夜是交替的,自然是循环的,所以那种“喜悦”也只能说一种瞬间感受罢了。“月亮静静溶进水波里,落进河水里。”夸西莫多对“月亮”的描写颇有古典的神韵和东方文化的色彩。单以中国传统诗歌而论,“月亮”就是一个极普遍又不寻常的意象:写“月”的诗歌很多,可谓无“月”不成诗;而“月”寄寓的意蕴和情感却格外复杂,诗人或是触“月”生情,或是借“月”怀人,或是感怀历史,或是凭吊青春,等等。总之,“月亮”在诗歌这一文类里,远远超出其自然属性,而成为一个积淀了丰富的文化意蕴的象征符号。并且,诗人写“月亮”不是孤立地进行的,一般是将其与周围的事物有机地关联起来,比如“山”“水”“花草”“树木”之类。这些事物对“月亮”起到很好的渲染和烘托的作用。夸西莫多在对“月亮”这一意象的处理上,同样也是如此。他把“月亮”同“水波”,以及“河水”相关联。乍一看,“水波”与“河水”两个意象无甚区别,但实质上“水波”是河流的表面,“河水”则在“水波”之下,“月亮”从“溶进水波”到“落进河水”,自上而下、自外而内。“溶”的动态极缓慢,“落”则相对来说动作比较快,这是一个由慢到快的动态变化过程,动极而静。诗人对自然景物精细入微的描绘,令人叹服。这样的画面,干净,澄澈,静美到极致,人的情绪也内敛到极致。“九月就在这朴素的/土地上,翠绿的草原/像春天南方的山谷。”这三行诗句由“土地”“翠绿的草原”和“春天南方的山谷”三大意象营造出一种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明媚的意境,与前三行“月夜”的静美截然相反。诗歌中的“我”生活在“这朴素的土地上”,这块土地有着“翠绿的草原”,而这“草原”像“春天南方的山谷”。“草原”和“山谷”是完全相异的两种地理环境,前者是广阔的一望无垠的平坦,后者是凹陷下沉远低于水平线之下。“春天南方的山谷”生机勃勃,“九月”的“草原”何尝不是如此!纯粹的自然之美,美到极致,也就是朴素到极致。

语言有国界,诗歌也有国界,而诗人的诗歌技法却是大同小异,并无本质上的区别。“隐逸派”诗人将心神贯注于自然景物之中,托物言志,我们中国的传统诗人借景抒情,同样是通过意象来传达人内心的种种幽微的情感。从对意象处理的技法和抒发情感的方式上来审视,“隐逸派”像极了中国的“山水田园诗派”,而且都表现出对现实生活看似漠不关心的高蹈出尘、超然物外的精神气象。就夸西莫多的这首诗而言,前六行诗句主要是细腻传神地写景,虽有潜藏的情绪的流露,但是非常含蓄委婉,那股难以捉摸的情愫如轻烟,如薄雾,朦胧绰约几近于无。不过,接下来的四行诗句却是风格迥异,抒情方式陡变为直抒胸臆。“我已离开伙伴/把心深深藏在旧墙内,/独自静静地想念你。/你现在比月亮还遥远”,诗中的“我”在离开伙伴后,把一颗思念之心深深掩藏,独自品尝孤独的滋味、想念的滋味,以及无奈的滋味,这一别是“相会永无期”了,因为诗人说“你现在比月亮还遥远”。“伙伴”是谁?是男是女?作为读者,我们不得而知,这人是模糊的,是隐蔽的,是不可言说的。“旧墙”这个意象,突兀而别致。“墙”是矗立的屏障,隔断目光和心神;“旧墙”可见这墙存在时间之久,处处泛着陈腐衰朽的气息。“把心深深藏在旧墙内”,既是在抒情,也是在明志。自从“我”离开伙伴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此心再无归处,把“心藏在旧墙内”,也就是让“旧墙”封印这颗心,意志之坚决,读来令人动容。

诗的最后两句,“现在天已破晓/马蹄正在踢着石头!”又由抒情转向了对自然的描绘,客观,冷静,似乎不带半点儿情感,抒情手法与前六行诗句一致。但我们仔细揣摩那些意象的特点,仍然可以追寻到诗人心绪的蛛丝马迹。破晓时分来临,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一日之计在于晨”,有了明朗的计划,在动作上一般不会犹豫不决;而夸西莫多却说“马蹄正在踢着石头”,通过“马”百无聊赖的行为折射出主人同样茫然无措的情绪——“我”骑马前往何方?天大地大,与其说给人巨大的自由,不如说给人以无边无际的孤独。于是,一个孤独的生命个体,面对命运、生活、世界的无情,不可避免地流露出苦闷与彷徨。

总而言之,夸西莫多在《现在天已破晓》这首诗里通过对凝练的意象的精心描绘,以及间或流露的朦胧隐约的情绪,让我们体验到一个无比真实、无比亲切的人的内心世界。这可以说是“隐逸派”诗人对人性以及人的价值的尊重。虽然他们回避了生活中的重大现实题材,但却发掘了另一个同等重要的题材——人的心灵生活。

作品鉴赏来自网络收集整理,或AI生成,仅供参考!
萨瓦多尔·夸西莫多(Salvatore Quasimodo,1901年8月20日~1968年6月14日),意大利诗人。夸西莫多一生著有许多作品,尤以诗歌著名。主要作品有诗集《水与土》《消逝的笛音》和《日复一日》等。1959年,因为“由于他的抒情诗,以古典的火焰表达了我们这个时代中,生命的悲剧性体验”... ►0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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