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鲁达诗选




 

作者:聂鲁达 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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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突然不再存在,
假如你突然不再活着,
以及暗紫色的甜蜜。
只不过几英里的暗夜,
乡村破晓时分
潮湿的距离,
一把泥土分隔了我们,墙壁
透明
我们却不曾越过,因而生命,
此后,得以在我们之间
安排了重重海洋与大地,
而我们终能相聚,
超越了空间,
一步一步相互寻觅,
从一个海洋到另一个海洋,
直到我看见天际在燃烧
你的发茨在火光中飞扬
你带着栓不住的流星火焰
奔向我的亲吻,
当你溶入我的血液,
我嘴里就尝到了
我们童年
野李子的甜蜜,
我把你紧紧抱在怀里
就象重获了生命与大地。
巴勃鲁·聂鲁达(PabloNeruda,19O4-1973)智利诗人。生于帕拉尔城。少年时代就喜爱写诗并起笔名为聂鲁达,16岁入圣地亚哥智利教育学院学习法语。1928年进入外交界任驻外领事、大使等职。1945年被选为国会议员,并获智利国家文学奖,同年加入智利共产党。后因国内政局变化,流亡国外。曾当选... ►0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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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突然不再存在,
假如你突然不再活着,
以及暗紫色的甜蜜。
只不过几英里的暗夜,
乡村破晓时分
潮湿的距离,
一把泥土分隔了我们,墙壁
透明
我们却不曾越过,因而生命,
此后,得以在我们之间
安排了重重海洋与大地,
而我们终能相聚,
超越了空间,
一步一步相互寻觅,
从一个海洋到另一个海洋,
直到我看见天际在燃烧
你的发茨在火光中飞扬
你带着栓不住的流星火焰
奔向我的亲吻,
当你溶入我的血液,
我嘴里就尝到了
我们童年
野李子的甜蜜,
我把你紧紧抱在怀里
就象重获了生命与大地。 …

酋长的教育

劳罗达是一支修长的箭,

敏捷而蔚蓝,是我们的父亲。

他的幼年只有沉默,

少年时代是权力。

壮年是定向的风。

他锻炼自己如一支长矛。

他的脚要熟识瀑布,

他学习骆马的技能。

栖身于雪洞。

伏击鹰鹫的食物。

探索山岩的秘密。

稽留火的花瓣。

啜吸寒冷的春天。

在地狱的峡谷燃烧。

他是食肉鸟中之猎人。

他的斗篷染满胜利。

他熟识夜的霸图。

阻挡硫磺倾泻。

他练成速度,迅捷如光。

他掌握秋天的迟缓,

在看不见的地洞工作。

在风雪席子上睡眠。

行动犹如箭矢。

上路时茹毛饮血,

向海浪取宝。

教自己凶猛如阴沉的神。

在每个族人的厨房吃饭。

学会电光的语言。

能嗅出飞散的灰。

用黑皮裹住自己的心。

他翻译烟的曲折密码。

以沉默充实自己。

像橄榄枝一样涂油。

让自己变成坚硬透明的水晶。

追随飓风的榜样。

向自己挑战直至血液熄灭。

这时候,他才配得起自己的子民。

国际纵队来到马德里

早晨,一个寒冷的月份,

挣扎的月份,被泥泞和硝烟污染的月份,

没有膝盖的月份,被不幸和围困折磨的悲伤的月份。

人们透过我家湿漉漉的玻璃窗

听见非洲的豺狼用步枪和血淋淋的牙齿嗥叫,

我们除了火药的梦境,没有别的希望,

以为世上只有贪婪、暴戾的魔王,

这时候,冲破马德里寒冷月份的霜冻,

在黎明的朦胧中

我用这双眼睛,用这颗善于洞察的心灵

看到赤诚、刚救的战士们来了

他们岩石般的纵队

机智、坚强、成熟、热情。

那是悲伤的时刻,

妇女们正忍受着

像可怕的歹徒一样的别离,

西班牙的死神比其他地方的死神更加粗暴、凶残

布满种植麦苗的农田。

在街上人们受伤的血

和从住宅被毁坏的心脏里流出来的水汇合在一起:

孩子们被折断的骨头,母亲们

披着丧服、令人心碎的沉默不语,

手无寸铁的人们再也睁不开的限晴,

这就是损失和悲伤,

就是被站污的花园,

就是永远被杀害的鲜花和信仰。

同志们,

这时

我看到你们,

我的眼睛至今仍充满自豪

因为我看见你们冒着清晨的冰霜

来到卡斯蒂利亚纯粹的战场,

像黎明前的钟声一样

肃静、坚强,

你们庄严隆重,蔚蓝的眸子来自远方,

来自你们的角落,来自你们失去的祖国,

来自你们的梦乡.

满怀着燃烧的柔情,肩扛着步枪,

来保卫西班牙的城市

这里遭围困的自由正被野兽吞噬

会倒下和死亡。

弟兄们,从现在起

让男女老幼,尽人皆知

你们庄严的历史、你们的纯真、你们的坚毅

下至硫磺气体腐蚀的矿井,

上至奴隶非人的阶梯,

让它传到所有绝望人们的心底,

让所有的星星,卡斯蒂利亚

和世界上所有的谷穗

都铭记你们的名字、你们严酷的斗争

和像红橡树一样坚实的伟大胜利。

因为你们以自己的性命

使丧失的信仰、空虚的魂灵

和对大地的信任重获新生,

一条无穷无尽的河流,带着钢铁和希望的鸽群,

沿着你们的富饶、你们的高尚、

你们战友的遗体

犹如沿着鲜血染红的山谷流淌。


赵振江译

爱情的十四行诗选(选十八)


1

玛蒂尔德:植物、岩石、或酒的名字,
起源于大地和末日的事物,
那是它们初次开放的盛衰的言辞,
那是它们夏天里柠檬乳房的光芒。

木制大船驶过那个名字,
火蓝的波涛围绕着他们:
它的字母就是河的水流
涌过我焦渴的心脏。

哦,隐藏在纠缠的葡萄藤中的名字,
一如通向秘密隧道的大门
朝向世界的芬芳!

侵占我用你的热唇;审问我
用你的夜眼,如果你愿意就让我
驾船一样驶过你的名字;让我在那儿休息。

(陈子弘译)

4


你要记着那座奇兀的山崖
搏动的芬芳香气向那里攀登,
时不时有一只鸟儿身上
穿着流水和迟钝:冬天的服装。

你要记着大地的赏赐:
强烈的馥郁气味,黄金的泥土,
灌木丛生的草地,疯狂的根子,
犹如利剑的魔法的尖刺。

你要记着你身上披的枝条
带着寂静的阴影和流水的枝条
如同起泡沫的石块一样的枝条。

那一次真是前所未有,永远难忘:
我们到那里去什么也不盼望
我们在那里却得到了盼望着的一切。

(王央乐译)

6

在林中迷路,我折下灰暗的小枝
把它的低语拿近我干渴的双唇:
或许它是雨哭泣的声音,
破钟,或撕裂的心的声音。

远处的某种事物:它对我
好像深奥又神秘,深藏在土中,
又如被无边的秋天压低的,
被树叶潮润半开的黑暗压低的呼喊。

从那睡梦中的树林醒来,淡褐色的细枝
在我舌下歌唱,它漂流的芬芳
爬过我有知觉的头脑

忽然我留下的根系好像
朝我大声呼喊,与我的童年一起失去的土地
我曾待过那儿,被曲折的方向破坏。

(陈子弘译)

8

要不是因为你的眼睛有着月亮的颜色,
有彩虹,有劳动,有火焰的白天的颜色,
而且被抓住时,有着空气的活泼;
要不是因为你是一个星期七天的琥珀;

要不是因为你是一个金黄的时刻,
秋季在那时刻里爬上了藤萝,
而且你还是那芳香的月亮把面粉
播撒在天空而精细制成的面包;

啊,心爱的人,我就不会爱你!
在你的怀抱里我拥抱着生命的一切,
沙子,时间,还有雨中的树,

以及我为之活着的活生生的一切:
用不着走那么远我就能看到它们,
我看到在你的生命里有着活生生的一切。

(王央乐译)

9

浪拍打倔强的石,
击散澄明而植入它的玫瑰,
海圆周收缩成为枝柯,
成为一滴盐的蔚蓝而落下。

啊,灿烂的木兰,毁于水沫,
魅人的旅客死去而开花,
反复出现,反复消失,
粉碎的盐,眩目的海流。

你和我,我的爱,让我们封起四周的寂静。
而海逐一摧毁它无尽的立象。
推倒它愤怒的白塔。

因为,在漫漫海波和漠漠黄沙
交织成的网眼里,
我们珍藏起无比深情的苦恋。


10

这种美是柔性的,好像音乐和木头,
玛瑙、衣服、麦子,光照过的桃子
构成临时雕塑。
现在她散发出她的清新,对着波浪。

海水拨弄这些晒黑的脚,再现
它们的形状,又抹掉沙滩上的印迹。
现在她是一缕女性的玫瑰之火,
太阳和大海竞争的唯一泡泡。

噢,也许没什么触到你 除了冷盐!
也许没有一点爱扰动那破晓的春光!
美丽的女人,无尽泡沫的回响,

也许你水中匀称的臀部造就
一种新尺度——天鹅、百合,当你
在那永恒的水晶里飘浮你的泡沫。

(陈子弘译)

17

我爱你,不是把你当作盐的玫瑰:黄玉
或者布散火焰的石竹的箭;
我爱你,如同某些幽暗的事情在爱
秘密地,爱在阴影和心灵之间。

我爱你,仿佛不开花的植物,却把
那些花的光,收到本身里面予以隐藏。
多亏你的爱,我身体里面活跃着
泥土里面升起的那种紧压的空气。

我爱你,不知道怎么爱,何时爱,哪里爱;
我爱你,直接地,不骄傲也没有问题:
我就这样爱你因为我不知道别的方式来爱,

只有这个方式,里面没有我也没有你,
这么贴近,我胸上你的手就是我的手,
这么贴近,你带着我的梦闭上了你的眼睛。

(王央乐译)

29

你来自南方贫穷的屋子,
来自地震与酷寒的荒原,
那儿的神旋转着走向死亡,
教会我们向粘土找生活。

你是黑粘土造的小马,是黑泥
造的吻,我的爱,是粘土造的罂粟,
是黄昏的鸽子在路上拍着翅膀,
是箱子装满我们童年的眼泪。

小宝,你保存着贫穷的心,
熟识沙石的贫穷的脚,
以及你不常有面包糖果的嘴巴。

你来自贫穷的南方,那是我灵魂的故乡:
你的母亲依旧在天上跟我母亲
一同浣衣。我为此选你作伴。

45

不要远离,哪怕只有一天,因为——
因为我不知怎样说:一天也长
而我将等待你,就像在空旷的车站
此时火车停在别的某处,熟睡。

不要离开我,哪怕只有一小时,因为
那样痛苦的泪珠就会一齐迸发,
徘徊着想回家的烟雾就会漂
向我,窒息我失落的心。

噢,也许你的剪影永远不会在海滩上消融;
也许你的眼睑永远不会眨动到空荡荡的远方。
不要离开我一秒钟,我最亲爱的,

因为那一瞬你将已走得太远
我将满世界迷惘地游走,追寻,
你会回来,或在这儿抛弃我去死吗?

(陈子弘译)

49


是今天:昨天的一切都已经
落进光的指头和梦的眼睛,
明天将以绿色的脚步来到:
谁也阻止不了曙光的河流。

谁也阻止不了你的双手的河流,
你的梦的眼睛,可爱的人,你是
从垂直的光线和幽暗的太阳之间
流过的时间的震动。

天空在你上面收起双翼
举起你,把你带进我的怀抱,
以那么准时那么神秘的礼仪。

因此,我歌唱白天,歌唱月亮
歌唱大海,歌唱时间,歌唱所有的星辰
歌唱你白天的嗓音以及夜间的肌肤。

(王央乐译)


58


这里有面包,有酒,有桌子,有住所:
都是男人,女人,生命所必需;
快速得令人晕眩的安宁奔到此地,
在这种光亮里燃起日常的灶火。

感谢你的双手如飞地炮制出
诗歌和烹调的洁白成果:
向你致敬!你那赛跑的双脚的完美,
向你致敬!你这执着笤帚舞蹈的舞姬。

那些充满恶水和威胁的湍急河流,
那座泡沫积成的可怕楼阁,
那些燃烧着的蜂窝和礁石,

如今成了你我的血的这场歇息,
这条湛蓝如夜的星辰的山谷,
这种柔情的无穷无尽的简单纯朴。

(王央乐译)


65

玛蒂尔德,你在哪儿? 我注意到这儿,
我领结之下刚好在心脏之上,
两条肋骨间一种明确的忧伤的痛苦,
你跑得太快了。

我需要你的精神之光,
我四处察看,贪求希望。
我注视没有你的虚空就像一所房子,
除了悲惨的窗户一无所有。

在绝对的无言之外天花板倾听
古代无叶之雨的降落,
倾听羽毛,甚至无拘无束的夜晚:

所以我像孤独的房子一样等你
直到你再见到我并住在这儿。
到那时我的窗子会渴望。

(陈子弘译)

68


在文学的钢铁的剑丛中间
我走过,仿佛一名远方的水手
不认识街角巷尾,唱着歌因为
他愿意,不这样就不知为什么。

从痛苦的海岛他带来了我的
手风琴,连同风暴,阵阵的狂雨
以及一种自然事物的缓慢习惯:
它们确定了我的生长于旷野的心。

于是,文学的利齿企图咬啮
我的真诚老师的脚跟时
我没有察觉就已经走过,随风唱起歌

走向我童年细雨濛濛中的店铺,
走向难以明辩的南方的寒林,
走向我的生命充满了你的芬芳的地方。

(王央乐译)


75


这就是家,就是海,就是旗帜,
我们却被别的高墙弄错。
我们找不到门,也听不见
来自死亡那样来自虚无的声音。

终于,家打开了它的沉默,
我们进去,踩着了被抛弃的一切,
耗子的尸体,空虚的告别,
水管里空流着的水的哭泣。

哭着,哭着,白天黑夜这个家,
半开半闭,跟着它乌黑眼眶里
掉落的蜘蛛在一起呻吟。

如今,我们忽然活着回来,
把它挤满,它却难以把我们认识:
它得如花盛开,不留一丝记忆。

(王央乐译)

78

没有永远的否,没有永远的是。胜利
在沙上留下消失的脚印。
我是穷人,天生要爱自己的同类。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爱你,我不传递也不卖荆棘。

也许有人知道我没有造过染血的
皇冠,知道我不喜欢诡计,
知道我确实以灵魂注满海潮。
我用鸽子补赎丑恶。

我不说“永不”,因为昨天
和今天与明天的我并不一样。
我以多变化的爱失言真诚。

死亡只是遗忘的石头,
我爱你,吻你口中的幸福。
让我们捡起木头,让我们在山上生火。

82

我的爱,在关上这扇夜间的门的时候
我求你,爱啊,在幽暗的范围里旅行:
闭上你的梦,带着你的天空进入我的眼睛,
在我的血液里延伸如同一条宽阔的河。

再见吧,再见,从前落到每天每日
肩负着的袋子上的残酷的明亮,
再见吧,时钟或者柑橘的,每一道光;
欢迎你,阴影,不间歇的友伴!

在这船只或者流水,死亡或者新生里
我们又一次团聚,睡眠,然后苏醒,
我们是夜间的以鲜血结成的夫妇。

我不知道谁死谁活,谁息谁醒,
然而是你的心,它在我的胸膛里
分派着曙光的千万种礼品。

(王央乐译)

89


我死时我要你的手按上我的眼睛:
我要光明,要你可爱的手中的
麦穗的清香再一次在我身上飘过,
让我感到改变了我命运的温柔。

我要你活着,在我沉睡了等待你时,
我要你的耳朵继续听着风声,
闻着我们一起爱过的海的芬芳,
继续踩着我们踩过的沙滩。

我要我所爱的人继续活着;
我爱过你,歌唱过你,超过一切其他,
因此,你得继续绚丽地如花开放,

为了让你做到我的爱要求你的一切,
为了让我的影子在你的头发上漫步,
为了让人们懂得我歌唱的缘由。

(王央乐译)

100

在地球的中心我将推开
绿宝石以便能见到你
你像一个誊写员,拿着水
笔,描摹着植物绿色的嫩枝。

这美妙的世界!坚实的西芹!
驶过甜甜蜜蜜的这条大船!
还有你,或许和我,或许黄玉。
钟声中将不再有纷争。

这儿空无一物但所有自由空气,
风儿带来的苹果,
枝头上鲜美多汁的书:

在这香石竹呼吸处
我们将为自己作件衣服以抵御
获胜者亲吻的永恒。

(陈子弘译)

衣服的颂歌


每天早晨你等待着,
衣服,在一把椅子上,
让我们虚荣,
我的爱,
我的希望,我的身体
来充满你,
我刚刚从睡眠中起身,
对水道过别后
钻进你的袖子,
我的腿寻找着
你的腿的空洞,
就这样,你
不知疲倦的忠诚拥抱
我到外面跋涉过草场,
我移进诗中,
我眺望窗外,
各种事物,
男人们,女人们,
行动与斗争
保持着我自己,
反抗着我自己,
劳动着我的双手
睁开我的眼睛
把各种滋味放入口中,
就这样,
衣服啊,
我使你成为你的样子,
推搡你的臂时,
挣断你的缝线,
这样你的生命
就充满了我生命的味道。
你的波浪
在风中回响
好像是我的灵魂,
在最坏的时辰,
你粘在
我的骨头上
空虚,在夜晚
黑暗,睡
人们用他们的幽灵
充填着你我的翅膀。
我问
是否有一天
一颗子弹
从敌人那里
将用我的血污染你
而那时
你将和我同时死亡
或者,也许
不这么
戏剧化
但更简单
你将渐渐生病,
衣服啊,
与我,与我的身体
一起
我们将进入
大地。
想到此,
每天
我问候你
怀着敬意,而后
让你拥抱我而忘掉你
因为我们是一体
将继续面对着
风,一起,在夜晚,
在街道上或斗争中,
一个身体,
也许,也许,有一天会停止不动。

1954

沈睿 译 …

绿麦子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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